蔡皋的家世原本挺好,爷爷做过县令,后来出国留学;父亲在西南联大读书时,恰逢国共合作,爱国的他积极帮飞虎队做翻译,为国民党训练伞兵做出了不小的贡献。
但也正是因为此,他们家后来被定为「黑五类」,这个身份为蔡皋的童年抹上了灰黑的底色。
受人冷眼,遭人嘲笑,就连去上学,也要绕小道。
所幸的是,她有一群可爱的家人。
父亲虽一生坎坷,但始终乐观豁达,但凡有一点点好吃的,他就会唱歌,遇见别人有困难,他总是慷慨相助。
他喜欢打猎,玩球类运动也是高手。老来回忆此生最幸福的一刻,不是世俗所谓的人生巅峰,而是某场足球赛中,他引以为傲的凌空一脚。
他享受的,都是日常生活中最细碎的东西,但它们却有足够的力量,支撑着人从困顿中走出来。
更可爱的,是外婆。(蔡皋的外婆)
她没有念过书,却有着说不完的童谣。
「大姑娘戴金戒,二姑娘戴银戒,三姑娘戴豆芽菜…」蔡皋一听,「这三姑娘,真的太好了!尽管嫁得不好,但她为了不让父母难过,在进门前擦干眼泪,把豆芽菜戴在手上当戒指,这是多么好的姑娘啊!」
外婆的故事里「有腔有调,有栀子花、茉莉花的清香」,亦蕴藏着最质朴的处世道理,这些都成了她童年的滋养。
童谣之外,外婆本身也是个闪闪发光的人,在蔡皋的手账中,她几乎无所不能。
做甜酒、做坛子菜、包粽子、做雄黄酒…日子无论贫富,总是过得有声有色,热气腾腾。
蔡皋从小爱画画,但在当年,想当画家的思想是要被批的,那是一种「资产阶级成名成家的思想」。
小孩哪懂这么多,她只知道画画的时候很快乐。
外婆和姨娘都是戏迷,每回看戏都会捎上她。戏台可是个小世界啊!不单故事有趣、唱得好听,还有那么多漂亮的戏服和俊俏的人儿。
每看完戏回来,蔡皋总要在墙上涂涂画画,大人看了也不恼,还会送她彩色的画笔,她高兴得简直想飞!
直至中学,蔡皋所能读的只是民办学校,由当街几个破烂的民房改造,开个会都得集合到茅棚里去。
但在这样的环境中,蔡皋却遇见了一群很了不起的老师。
他们亦是「黑五类」,但读起莎士比亚、读起普希金、朗诵起唐诗宋词,低矮的教室里光彩夺目。
在知识的浸染下,蔡皋体会到了文学、艺术、理想的力量,它们虽无形,却可以软化现实的坚硬,人的品格便是在其中养成的。
正是因为这群领路人,蔡皋顺利考上了湖南第一师范,这对于他们这群出身的人来说,无异于奇迹。
如此童年,蔡皋一辈子都在寻找,都在怀念,那是人生最初的暖色调,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。
但细细琢磨,都是些什么呢?
一首歌、一颗糖、一盒彩笔、一本好书、一只春天的蝴蝶、一碗夏天的凉面…